“聊什麽？”顏梨猶豫了一下，開口道。

“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怎麽認出你的嗎，現在就是個好機會。”江凱點到即止，沒把話說透。

這確實是顏梨的一塊心病，這些天她一直試圖躲避，但顯然她根本躲不了。看江凱的樣子，也並不打算放過她。

跟劉妍妍一對眼，兩人心知肚明。劉妍妍替她捏了把汗。

江凱是有備而來啊。

“我在那邊等你。”說著江凱自主走向了馬路對面的一棵綠化樹下，他堅信顏梨一定會過來。

“別去，別理他，看他能怎麽樣。”劉妍妍看出了顏梨的心理，一把拉住，小聲道，“他沒有證據，最多就是懷疑。”

顏梨思索再三，堅持以往的對策，該來的躲不掉，何不面對，朝劉妍妍說：“沒事，我心裏有數，你在這等我一下。”

劉妍妍再想說什麽，但見她心意已決，也就不攔她了。

眼睜睜看著她穿過馬路，像是去義勇赴死的親友，心裏隱痛難鳴，無能為力。

“你想說什麽，你說吧。”顏梨到了江凱跟前，故作輕松道。

江凱也很直接，說道：“你一定聽過杭州的金屋山金屋學校吧？不僅聽過，十年前還去過吧？”

顏梨毫不隱晦，點點頭：“我家就住那附近。”

這也是沒辦法，她現在的虛假身份的戶籍地址，雖不是程爺爺顏奶奶家，但也在那一帶。這種設定，為的就是怕遇到“老鄉”，而沒法跟老鄉一起聊家鄉。

可以說《人考》的監考官們，已經想得很周到了。

“這就對了。”江凱笑道，“那你還記得十年前的一個傍晚，你在金屋學校操場旁的後院，有一個小男孩從山後的外面翻墻進來，正好被你撞個正著的畫面嗎？”

顏梨試著回想，確實有過這麽一回事，他若不提，自己壓根記不起來，難怪他一眼就認出了自己，原來彼此真的在十年前曾見過。

但她不能承認，倘若承認，不就表明自己很可能是機器人了嗎，假裝皺眉：“有嗎？我記不太起來了。”

江凱冷笑道：“沒事，我記得就行了。而且是記憶深刻。”

說著他有意伸出自己左手的小手指，上面的指甲蓋兩端被剪去，中間刻意留了尖尖鋒利的一小片，陰陽怪氣地說：“你說假如哪天一不小心，我這指甲在你身上劃一下，你會怎麽樣？你說你會出血嗎？正常人應該都會出血吧？”

他料定了顏梨是老機器人，身上還沒有血液。

顏梨一陣寒顫，他果然有備而來，一下就正中了自己要害，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好幾步：“你想幹嘛？”

“放心吧，我不會劃你的，也不會把你交給周評，但是我有一個條件。”江凱頓了一下，兩眼牢牢盯住顏梨，好比他掌心的獵物，“以後不許再躲我，跟我做朋友，不然沒準哪天我一不小心就把你劃傷了。”

最後一句，顯然是威脅了。

顏梨一時腦袋空白，心噗通噗通飛快亂跳著，先前她以為陸霜霜、濤哥夠厲害的了，跟眼前這個未滿十八歲的江凱一比，差遠了。

她的第一直覺沒錯，打第一天見到他就覺得這人很可怕。

“不著急，你慢慢想，多的我也不說了，看你後面的表現哦。”江凱沒事人似地笑道。

“我先回去了，你們慢慢聊，早點回家啊。”接著他又朝馬路對面的劉妍妍揮手道別，一切就跟什麽也沒發生一樣。

“他跟你說什麽了，你沒事吧？”江凱剛一走，劉妍妍連忙跑過來關心道。

一拉顏梨的手，有些發抖，驚了：“他跟你攤牌了？他怎麽說的？你說話啊，急死我了。”

“沒有，他就是懷疑，想試探我，但就像你說的，他沒有證據。”顏梨不想劉妍妍擔心，盡量平緩道。

“那你緊張什麽？”劉妍妍信以為真，松口氣。

“換你你也緊張。”顏梨強笑道。

“也是。”劉妍妍跟著笑了，“我只是沒想到這家夥這麽有心機，還來真的啊，他是不是威脅你了？”

顏梨吐槽道：“也不算威脅吧，但挺奇怪的，讓我跟他做朋友，不然就告發我。這不小孩子嗎。”

“真的啊？”劉妍妍聽了十分意外，隨之想到什麽，“他不會真看上你了吧？哪有人這麽追女孩的，太笨了。”

“你異性緣可以啊！”緊接著劉妍妍又說。

顏梨咧嘴強笑，沒有回應，心裏早亂成了一團。

只因為她猜不透江凱，他一定還有其它事隱瞞著自己。光翻一個墻就能讓一個人牢記十年？背後究竟還有什麽事呢？

但至少他不是監考官派來的人。

顏梨試著努力回想當天的情景，她若沒記錯的話，事情應該是這樣的。

那時她剛出廠剛被程爺爺、顏奶奶買回家不久，那時的顏奶奶病情也沒像現在這麽嚴重，金屋學校的女校長是顏奶奶的閨蜜，顏奶奶、程爺爺經常帶著她一家三口到學校裏面走走逛逛，校園就跟他們家的後花園似的。

除了走走逛逛，通常情況下進校後，程爺爺一般在畫畫，顏奶奶則手捧一本書在一旁陪著。有時女校長有空，顏奶奶就跟她聊聊天，若女校長沒過來，顏奶奶就顧自己看書。

程爺爺畫他的畫，顏奶奶看她的書，兩人或許一整個午後都沒有一句交流，但此間安靜平淡的幸福，以前只有他們自己懂，顏梨來了以後，漸漸的她也溶入了其中。

她不太喜歡看書，對畫畫情有獨鐘，但那時她還不敢說，只在程爺爺身旁靜靜地看著羨慕著，直到一個多月後，還是程爺爺主動提起，她才拿起的畫筆。

這都是後面的事了。

當天，女校長也在，她跟顏奶奶在兩三米開外的地方聊著她們幾十年閨蜜之間的事，程爺爺安靜坐著畫畫，顏梨站他身旁，目不轉睛。

也不知過去了多久，傍晚夕陽西下時分，她無意地一個擡頭，一眼正好看到了翻墻入校的當時才七八歲上小學二年級的江凱。

墻頭離顏梨所在不過六七米，江凱嚇一跳，以前這裏都沒人的，因此一眼就記住了她。

而同在附近的另外三人，程爺爺正好低頭畫畫沒看到，顏奶奶幾乎背對著看不見，只有女校長斜對著，也看個一清二楚。

但顯然當時的小江凱把所有註意力都放在了顏梨身上，壓根沒發現還有其他人尤其是校長也看到了他。

女校長礙於朋友在，當場沒表示，但第二天周一的早會上，她第一件提的就是這事。說她一看那小孩就不是學校裏的學生，叫安保部嚴查。

監控一調，可不一下就找到了小江凱，並查到了他媽媽，二話不說，直接開除了。

所以江凱若真的記恨要找人報仇，那個女校長才是真正的“罪魁禍首”。

可惜他跟顏梨兩人，一個自帶偏激，一個不知情由，假如哪天，他真把顏梨當仇人給殺了，顏梨豈不死得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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